张大橘

在边塞唱诗。
写文,画废,瓶邪白月光❤

【瓶邪】涉越夏河,烟火无恙

        淡黄的长裙,蓬松的头发,你牵着我的手,看雨后河边的鸭鸭。

        雨村小居独惬意 ,年复一年除旧布新。时月无恙,转眼已是五月暮里,鸡崽儿出壳了,一身淡黄蓬松的绒毛,跟在老闷身后叽叽喳喳撒欢。阡陌交通,道旁的夹竹桃压满枝头,闷油瓶踏着铺满春意的小径,一路走到山中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年过年在杭州待的时间特别久,也正好多陪陪父母。小哥和胖子是随我一起回去的,一天天在家闲来无事,可这俩人偏偏闲不住,尤其是胖子。得亏我肩负起了保证他俩不往外乱跑的重任,确保了人身安全的情况下,征求意见后,终于可以在五月重返雨村。

        返程之前,小哥告诉我他有事儿要去中药铺子。我听其自然,只是做好监督工作,不过小哥对于防护这一点还是很听话的,出门必戴口罩,与人间隔一米开外,兜帽也不落下,就差防护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似乎没有带路的意思,我们随意地散步,后知后觉到了苏堤。临安烟雨踏新锦,几十年未变的鸟鸣,朝朝暮暮长风吟。楼外楼,孤山路,西泠印社。我有些未名的恍然——十年了,似乎是很漫长的岁月。可你的一百年呢?那这么说,你也是从很遥远的地方启程独行而来的吧!

        小哥自从回杭州就开始收藏各种各样的药材,不知道是等晾陈了熬中药呢还是单纯的收藏癖。我去问小哥,他竟然卖关子,说到了福建那边有用,还说差一味只有当地才有的药。五一节过后,我们从家启程,朝向那阔别已久的雨村。

        屋里没有像“网传开学宿舍图”里那样的青苔老鼠枯萎的花,还得感谢雨村基层干部不辞劳神费心。我们很快适应雨村的老环境,养鸡巡山喝酒泡脚,进入平凡生活的佳境。

        岁月不居,下旬已至。我们日常在泡脚闲谈的时候,偶然会冒出来几句富有人生哲理的话。用胖子的话说,就是中年人的高级版鸡汤。毕竟年纪摆在这里,你说我能接受多少鸡汤也不太现实,但老闷炖的鸡汤是真的香,虽然胖子一意孤行觉得我就是偏爱,情人眼里出西施,直接无视他的大厨级水平。我心说你怎么能明白老闷鸡汤之奥妙呢?——我寻思人家蟹黄堡的秘密配方其实是爱啊,闷油瓶的鸡汤实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。不过此爱非彼爱,当然不是街上随随便便来一个比基尼海滩居民就能体会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我关于“鸡汤”的论述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剑走偏锋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还告诉胖子,上一次喝到闷式鸡汤已经不记得是几时了。胖子闻此言,嗤之以无奈道:“你这可就叫‘酒不醉人人自醉’啊天真无邪同志......”一边仿佛感慨颇深地摇着头,哼着京调曲儿,去找小满哥畅聊单身之志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建春夏之际的阳光比我想像中要毒辣得多。小哥清早出门,拎着小桶和钓竿儿看起来像往常一样去钓鱼,不过我估摸着他是先找到哪那心心念念的某种草药,顺便到附近的土楼绕几圈,学学怎么熬药汤怎么做好吃的,然后巡山回来收衣做饭泡脚。我其实真挺好奇,小哥这看似重度社交恐惧症兼九级生活残障——啊不,应该是历经沧桑后淡泊宁静宛如出世修仙的百岁老人,竟然在雨村养老日常中逐渐走进了人间烟火气里。胖子说这还不是因为把凡间的小天真摆在心坎上了嘛,不然人家小哥好好的弃了张家族长的宝座,来一久不见经传的深山做隐居客,陪着你,在这儿把雨村养老院过得像世外桃源,把一大群张家人晾在一边儿干瞪眼?啧啧,你大邪也真是的,一天到晚恃宠而骄——小哥儿的雨村生活无外乎设酒杀鸡作食,钓鱼采药养生,巡山锻炼玩手机,他做的哪一种改变、哪一天没想着你嘞?得了,胖爷我这就战术溜走,你自个儿细品,甭谢!我的确有些自我陶醉,没睬胖子,打开闷油瓶的朋友圈——这位百岁老人偶尔会更新几张深山里的照片,也算是小惊喜吧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闷油瓶回到家已经是正午了。虽然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,但福建正值亚热带夏季风过境,山区又多雨,空气氤氲着湿热的水汽。小哥的衣服看起来湿透了,脸和手臂也晒得发红。从青铜门出来的时候小哥皮肤白净得像个小姑娘,现在天天不管阳光多烈出门巡山也不戴个遮阳帽,对我给他科普晒伤后果的唯一反应就是郑重其事地给我安排了帽子,不知道闷油瓶能不能接受客家凉帽呢?我心说在炎暑中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的,大概也就这样的坚毅不融的冰山酷哥了吧。闷油瓶进屋把箩筐和小桶放进了厨房储物柜里,我一看——哟,收获颇丰啊,桶子和筐筐里哪止一味药啊,各种新奇药材一应俱全,我都叫不上来名字,不过鱼倒没个影儿,估计小哥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吃腻了福建山坳里的鱼,野味更是绝对禁止,所以今天的收获是一箩草药?前些天他跟我说夏天到了,得给我养肺,我当时还不知道他要下这么大功夫,只知道从杭州回来之前小哥去药铺收一些南方很少见的药材。 看来......难不成小哥要启用张家中药秘籍了吗? 我如是暗搓搓地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哥冲凉之后没穿上衣就去午休了。他告诉我他已经在客家土楼吃过午饭,就是上次我和他一起去的那儿。等会午休过后给我熬啥啥草药消暑。至于是啥草药,我也不了解。


        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。睡觉时间超过一小时起床后人会感到情绪不稳定,俗称起床气。胖子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,还天天起床气,就是有恃无恐被惯坏的。闷油瓶照例按老年人的作息时间早早起来,被子掀开晾在旁边。我抻了抻腰懒步走出房间,发觉厨房里的人已经在咕嘟咕嘟炖药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走到他身边,看他行若无事地清洗备用整鸡和锅具,洗手,从灶台上端起煮药的紫砂小锅放到暖壶旁的蒲垫上,揭开锅盖,把长柄药匙放进锅里缓缓打旋,腾腾的热气涌起,溢满了厨房。我感到身周草药的甘与苦交融,心说能闻到这甘苦,一定是因为嗅觉在恢复吧,就算是有点心理安慰的成分,也不枉老闷的苦心照顾了。闷油瓶把炒菜锅洗净倒油放上几颗香菇,示意我来帮他炒一下,他把煮沸的药茶端到桌上等它稍微冷却,又开始张罗我不知道的新鲜玩意。我试探着问:“小哥这都是什么啊?传授一下呗。”小哥看我无心炒香菇,又看了看我略带好奇孩童般的幼稚目光,似乎是笑了一下,优游不迫地把药茶盛到小碗里,缓缓用低沉的声音说道:“西洋参,甘草,陈皮,半夏,玄参,黄芩,以及水一盏半,生姜三片煎熬。用量需细致。”竟是娓娓而谈。我心说这些名字倒挺好听,不过也复杂,谁知道小哥曾经学张家中医药秘籍的时候花了多大功夫呢。闷油瓶又详细介绍了各类草药和配方,我听得如同醍醐灌顶,他还告诉我这只是简单的配方,如果我有意向的话,等会可以给我做薄荷石膏蜜丸。当然愿意了——“百年老闷亲手古法制药”我怎会不爱呢?


        小哥回到厨房,把整鸡放进装满水的煮锅里,打开两边的老式煤气灶,另一边在炒菜锅里加上了一点我平时最喜欢的酱料,开始翻炒香菇。不得不说小哥在雨村这么多天来,非凡的厨艺实在是有目共睹,不过平时大都是胖子掌勺,小哥很少有展现的机会,今天中午胖子受邀去和雨村村长喝酒了,小满哥也随胖子出去溜达,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,就剩我和小哥两人在家“开趴”,可以有幸一睹闷油瓶的手艺为快。其实炒个香菇不需要太麻烦,但小哥掂了好几次勺,我有充足理由证明他想在我面前“显摆显摆”。哟呵,这闷油瓶——我不自觉地想看他是不是还摆着一张臭拽脸呢,还是在偷偷得意洋洋?于是不自觉地把头向他探去,一不留神就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,蹭到了他“恰逢时机”转过来的脸……甘与苦交融,缭绕着烟气,似乎还带着长白山上风雪的清冽,很熟悉的感觉。我一时间没想太多,不知道愣住的小哥是不是故意没反应过来,也不管小哥头上早已汗津津,就抵了抵小哥的侧额头,得寸进尺地环住了他的腰,像个知错不改的孩子看着他。小哥的神情看起来却出我意料地缓和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吴邪,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一点点无奈的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磨磨蹭蹭地放开小哥,看他把陈姜料酒人参和炒好的香菇放进煮锅里,隐约能闻到鸡汤的香味,我近乎贪婪地嗅着,小哥又在锅里加上几颗红枣和枸杞,问我要不要加蔷薇花,我说要。一袋晒干的蔷薇花打开来,袋口腾起缈然轻雾。我感到眼前的图景似乎有些失真,烟火气萦绕着小哥,扑朔迷离,但又是真真切切的他在我面前,在这雨村,与我携腕皓首。我闻到的,也许是存在于曾经里的记忆,而小哥让我的感官重生,焕然一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可以用小火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哥说道。我下意识定了定神,他把煮锅下的灶火调至最小,转过身来和我走出厨房来到桌边。药茶已经不烫了,小哥让我尝尝,我呷了一口,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,不很苦,有些甘辛,纯净的厚重感,我也不太形容得出来,就挺回味的。小哥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有些欣慰,于是开始做答应我的薄荷石膏丸。


        一定剂量的薄荷,石膏,川芎,麦冬,甘草,阿胶和栀子被混合在一起,用石杵碾磨成末,以少量蜂蜜将研好的末调制成丸,裹上一层薄薄的朱砂糖衣。小哥的动作不疾不徐,信手拈来一样从容。小哥用的量很小,他说这些中药也只是起辅助作用,不能贪量。我就着药茶吃了一颗小丸子,感觉没尝出来门道,心说下次试试直接口含。“你曾经用过费洛蒙,可现在还有嗅觉。”小哥十分平静地开口,我知道他对于我嗅觉的一丝恢复有些不可思议,大约是听我述说了被简化的这十年发生的故事,已经见微知著波澜不惊了。我不想让他担心,就用释然的语气跟他说十年期间黑瞎子帮我做了手术,也教过我、帮我锻炼了一些能力。小哥的表情仿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,我暗中观察,不知道他是为我十年后的安全着落而放下心来呢,还是担心黑瞎子是无证经营帮倒忙呢,还是在吃黑瞎的醋?我一脸纯朴望向小哥,只见他还保持那副恬淡寡欲的“臭拽脸”,实在是令我有点忍俊不禁。


        忙忙碌碌,夜幕就要降临。余霞成绮,却于一瞬间偷得浮光的尾巴,越发绚烂了。胖子带着小满哥一回到家估计就偱着香味进来,嚷嚷小哥大邪又在家做好吃的,有没有给他留点儿,我说你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啊 拿出来看看先。胖子把手上提的两坛当地人酿的酒往桌上一搁,就到厨房里转悠去了。晚饭时还配了番薯粉稞条,蒜泥茄子,马蹄酥和芋仔饭。老闷炖的鸡汤当仁不让摆到了我的碗前面,我也无愧于心直接对闷式鸡汤下手——肉嫩汤鲜不腻......在美食面前我也懒得搜索枯肠用华丽辞藻赞美小哥,诚然我是最后一个吃好饭的,不得不收拾了碗筷,但依旧心猿意马地回味良久。

        屋外下雨了,点点滴滴,不过一会儿连成了线。胖子带回来的酒叫客家竹筒酒,是当地的特产,据说要精心酿造长达三年,适量饮之,还有舒筋活络提高免疫力延缓衰老抗疲劳之流的功效。什么功效的我不了解,只知道这酒后劲挺足——我在清醒又朦胧中大胆想道:和老闷幸福的一天即将结束,美好的第二天又即将开始......好久才缓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建现在已经到了蚊虫活动的时候,于是我和小哥没有去纳凉,晚上看了会儿手机就去洗洗睡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夜晚躺在凉席上,小哥睡在我身侧。在我眼里看来,小哥心中的日月总是缓缓的,他能把烟火阑珊当做归宿,一日一食三客,久而久之我便窥探到他眼底流露出慢慢爱的意味来。黑暗中的漫舞与沉淀,辄知微光何在。我闭上眼睛,放空自己。


        风雨敲打窗棂,虫鸣细碎,将浅淡瀑流声笼罩,安抚着屋中人多年来绷紧的神经和不定又狂热的情绪。张起灵就像这夜雨,本是无暇清冷如此,却出人意料地怀揣着人间冀望,悄声坠落,落到一个叫吴邪的人的身旁。那个叫吴邪的人,再也不是一把青春挥霍如雨下的少年人了,也终于走进了在曾经看来“前程未卜的日子”里,终于拨散了缠绕已久的所谓的“心魔”——久伴远归人,倚床共夜谈,在走完了半生铭肌镂骨的风雨兼程后,在雨落声声入耳中,与枕边之人意犹未尽地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本无意穿堂风,偏偏孤倨引山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还依稀记得深夜梦中所见。梦中的医生对张起灵说 吴邪能闻到花香还是由于视觉——但与其说是由视觉生成的嗅感,不如说是小哥走在身边,陪他卸下了心中的牵念挂碍,给了他享受余生的渴望和信守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在现实与梦境的交织处,肆意感受花香涌流。



        “——我愿是满山的杜鹃,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

        我愿是繁星,舍给一个夏天的夜晚

        我愿是千万条江河,流向唯一的海洋

        我愿是那月,为你 再一次圆满——”

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一早,阳光直照进了拉开窗帘的房间,我翻了个身,却意外发现小哥还在身边,他的眼神竟然带着些惺忪,看到我翻过身来之后像个孩子一样垂下眼睑,缓缓地用他特有的磁性声音,道出我意料之外的话:“吴邪,今天不出去了,我给你做早饭。你多休息一会儿吧。——想吃鼎边糊,石狮芋圆,糖醋莲藕片,桔红糕还是什么其它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瞬间感觉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像是一场梦,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。


@LOFTER娱乐主播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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